月满西楼
你看,你看,薄凉吧
散文  2014年10月19日  阅读:1034

我想,如果薄凉有色彩,那一定是国画里的石青色,冷色调,是旧时男子所着的青布衫的青,在纷飞的战火下,经历过颠沛流离,经历过与亲朋的分崩离析,青衫上已经染上了一层忧伤的色,一层薄凉的色。

——题记

薄凉。

很清凉的两个字,念在唇边,似觉心头浸了一汪秋水,薄凉薄凉的,又似有清凉的白月光覆在一片零落在地的花叶上,覆在一片寂寂的江洲上,有浅浅的忧伤。

青瓷年少话薄凉。青瓷凉而又素净,在静夜里总是闪着微寒的光,它是薄凉的,总是端着静笃的姿态,究竟有多少人爱它的这份薄凉呀。

我是爱青瓷的,爱它薄凉的气息,西窗前,书案边,祖父送给我的青瓷砚上搁着一管辗转了几代人的羊毫,总是有薄薄的月光轻轻地落在砚台上,彼时,砚台,羊毫,还有月光,它们都各自不语,都各自薄凉。我忽然为它们此生在我百年之后的去向而无端地悲伤起来,内心一片薄凉,不知哪里会是它们的下一个归宿?!像人世中的我们,总是在命运的河流中辗转着,总是无法预知自己的前尘,前路茫茫呀!

忽然想起一句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,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”,是《诗经》里的句子,念着总觉得薄凉。那是怎样的一个清晨呀,露水薄凉,已凝结成霜,莽莽苍苍的芦苇在风中婆娑摇曳,站在风中的男子,面对一江秋水,想着心上的那个伊人,伊人呀在水一方,隔着清凉的朦胧雾气,隔着一方浩淼的云水,是那么近,又是那么远,远到近乎没有抵达的那一天,那一刻,他的心里一定是盛满了重重露水吧,那样薄凉。

少年的时候,喜欢过一个男孩,他穿洁净的白衬衫,眼神清寂而又薄凉,仿佛看透世事,任何事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关联了,他只冷眼看着,心下波澜不惊,不动一丝声色。似乎人间冷暖他都不想感知了,他独自来,独自去,像一袖薄凉的瑟瑟秋风。他的内心究竟孤不孤独,寂不寂寞,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吧,我终究未能抵达过他的内心。

我想,没有人天性是薄凉的,总是在经历了山重水复,经历了人间冷暖寒凉,经历了万千沟壑,经历了百转千回后,才有了那种从眼神到内心深处弥散的薄凉气息。像《胭脂扣》中的如花,隔着一段阴阳路,隔着一段几十年的光阴,来寻曾经那个在倚红楼唱着“如梦如幻月”的俊朗男儿十二少,当她看见十二少偷生在人世上的那一幕场景后,内心一定是薄凉薄凉的,还记得在来时的那条路上,她曾无数次想起过他们的约定,想起过他们曾经在人世的种种缠绵和缱绻,也曾无数次幻想过重逢时的画面,内心一定曾经温暖如春,可转眼就薄凉了,薄凉了呀,荡涤着一片冷冷的秋风。

秋风秋雨秋夜凉,秋天给我的感觉总是薄凉的。她是一枚忧伤的女子,外表柔弱无骨,心下却决绝冷冽,内心薄凉,她来给夏天,给烂漫的花事清场,要多决绝有多决绝,该走的都得走,都随她的裙裾掀起的风浪退场,然后随她一起行往那纵深处的一片萧索。

我想,如果薄凉有色彩,那一定是国画里的石青色,冷色调,是旧时男子所着的青布衫的青,在纷飞的战火下,经历过颠沛流离,经历过与亲朋的分崩离析,青衫上已经染上了一层忧伤的色,一层薄凉的色。

很多人都说烟花薄凉,我从不说,只静静地执笔在纸上画一朵一朵凌空的绚烂烟花,那么优雅地穿过夜的黑,起起落落,明明灭灭……

你看,你看,薄凉吧?!